第四百二十二章 “当我离开”

忒修斯的声音继续传来。

“她在离开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往后梵恩的居民们能够彻底地忘却自己，又或者最多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简简单单的象征又或者是一座能够提供些许参考价值的‘信标’，她最抗拒与害怕的，就是后来者将她称为神只，忘却了她原本是‘卑微族群’一员的真实。”

“我直到现在，也还记得她最后跟我说的话。”

说到这里，忒修斯的声音微微一变，于是那种略带中性特征的柔和嗓音又一次传入了修格的耳中。

“神只这一称谓，终究是应当从梵恩中抹去的。祂们不应该存在，更不应该凌驾于所有的个体与群体之上……一个神只，无论祂是确切的实体还是只存在于口头的概念，都会对梵恩中的可怜族群们产生巨大的影响。”

忒修斯转向修格：“而我们过去所谈论的那些神只，其实也都是这二者的聚合，因此任何一个以这二者作为自身基础的神只，便都能够在梵恩当中留下深刻的印记。”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梅尔，她一直在为消除所有神只的痕迹而努力？”

“是的，但现在你应该能够明白，这样的目标会有多么困难了吧？”

忒修斯轻笑了两声：“无论是那些曾经被我们击败的对手，还是我们自身，都注定会在梵恩留下这种不可抹灭的痕迹，我的导师也是如此……那些神只们会留下自己的眷族，留下自己所创造魔法与仪式，而那些崇拜祂们的文明，则又会留下无数带有祂们印记与力量的遗迹。”

他抬起手，朝着之前“休息角”的方向指了指：“强光之下，任何实体都将不可避免地留下自己的影子，这同样也是既定规则的一部分。”

忒修斯复述着梅尔曾经留下的话语，态度认真，语速缓慢，仿佛一名生怕犯错的学生。

“他们需要了解，他们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与决策，都出于他们自身；他们应当明白，他们不仅仅是梵恩内的普通居民，同时也是梵恩未来的主导者，是梵恩命运的参与者；他们必须清楚，任何一个向梵恩、向他们索取祭品的存在都是必须去对抗与清除的敌人……”

“当我离去时，过去那些被神只们所占据、瓜分的权柄将重新交回给这个世界，它们将成为连接每一个个体与角落的紧密纽带，它们将如细密的水网一样遍布这个世界，成为支撑梵恩的血管。”

说到这里，构成忒修斯面容的浓浓迷雾突然那剧烈地抖动了两下。

“在导师开始管理梵恩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梵恩当中的所有族群都在崇拜她，并将她视作独一的神只，将‘梅尔’之名视为绝不应该改换的信仰，有那么几个时刻，她甚至产生过动摇，因为那个时候的她甚至已经拥有了成为第二个海洋之主卡尔戎的基础。”

就像是那些谈论自己过去经历的老人们一样，此刻的忒修斯显得唏嘘且感慨：“她感到恐惧了，她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真的变成第二个卡尔戎，并让梵恩化作又一个暗渊……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越是冷静、理智的人，就越是要面对这一事实，很不幸，她是这一类人中的佼佼者。”

说到这里，忒修斯顿了顿：“我想，你对这类人应该也是比较了解的吧？”

修格抿了抿嘴，随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越是重视逻辑，越是讲究学术原理以及魔法模型的那些施法者，就越是会朝这一方向靠近，毕竟逻辑与理性是他们的立足基础，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一类魔法学者，大概也算是对他们心目中的魔法女神的完美模仿与传承了。